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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⑥

小翔的自白

 

 

我是一只鹦鹉。

关于前一个负责照顾我的人的长相名字我已经记不大清了，我只记得他特别讨厌，在我低头吃东西的时候想来抢我的食物，于是我忽闪了两下翅膀，结果没站稳，一爪子挠到了对方。

似乎挠得狠了一点儿。

 

因为那吃茶的人显然很不开心，旁边有人唯唯诺诺的说着什么，我都不记得，我只记得最后一句是“我这就把它处理掉。”

处理掉可不是一个好词，我曾经有位朋友被“处理”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于是我在笼子里上窜下跳，叫唤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词，其实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然后我就听见个清灵的声音响起：“啧，好好动的小虎皮，韩老板可真是好兴致。”

听见这声音，那原本还有些几分怒气的人却压了压火气：“原来是宁家少爷，许久不见了。哪里来的兴致，瞧，这鹦鹉性子太烈，看把我给抓的。”

也不知道那宁家少爷听没听进去，他走近了弯下腰来，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好象有星星似的，闪闪烁烁，明亮无比。

 

我安静下来，歪着脑袋看他。

他敲了敲笼子，我扇了两下翅膀，聪明的将刚刚记住了的“宁家少爷”四个字重复了下。

他惊喜的扬了扬眉毛：“挺有灵性的嘛。”

 

“我看是这鹦鹉与少爷有缘才是真的。”那人捂着伤口，话语间的态度柔了不少。

看着我的人瞥了那人一眼，也不客气：“不知道韩老爷肯不肯割爱啊？”

 

“宁少爷喜欢，这鹦鹉就送给您了，只是千万小心些，别被抓伤了。”那人语气似乎还带着几分犹豫似的，让我一阵冷，刚才还准备听旁人的把我“处理掉”吧。

“呦，既然您说送了，致远再提钱就不好了。那致远就厚着脸皮收下了。”我眼前的人站直了身子，抬手示意旁边的随从提起笼子，他则往后退了一步笑道：“韩老板吃好，这账就算我的了。致远家中有事，前走一步。”

 

便利落的转身走去门外。

 

然而走到门口，笼子晃了一下停下来，我瞧见那人也停下来，眼睛眯了眯，唇角的笑容带着几分了然又迅速隐去，转过身去又带着笑音说了一句：“韩老板，看致远这记性，把正事给忘了，我爹他要等三月末或四月初才能回来，您可不要等急了。”

 

屋内的人笑了一声，客气的应了什么，这位少爷这才下了台阶，上了外面等候的马车。

坐在车上的时候他伸出手来把我提了过去，旁边跟着他的伙计也坐在帘子外面，过了会儿忍不住掀起帘子朝着他道：“少爷，您告诉他老爷回来的日子，不是反而给他机会蒙混过去么？”

 

“你当我爹是傻的？”他白了伙计一眼，“这账他做得再天衣无缝也没用，店里的实际情况反正爹都已经知道了，我不告诉他个宽裕些的时间，让他狗急跳墙出些乱子，才是不值当。”

说罢又有些急躁道：“你要不要进来坐？不进来就把帘子放下，冻死我了。”

 

说实话，他说的那一大堆我都没听懂，可我觉得这人的表情生动极了，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我非常喜欢。

他将我举到面前，眉眼弯弯：“啧，我也算是做了桩善事了，你有名字吗？”

 

我歪歪头看他。

他转了转眼珠道：“罢了，会飞，又这么点儿大，就叫小翔好了。”

 

“……”

就不能给我起个霸气的名字么！

 

不开心，不理他。

“喂，小翔，叫我声小霸王听听呗。”

 

“……”

“啧，刚才不是还挺狗腿。”他皱着眉毛，很是费解。

 

当然，我最后还是投降了——没办法，我本来发誓他就算给我送只母鹦鹉我都不会理他的，结果他居然拿食物诱惑我！真是太没有素质了！

但是瓜子好好吃呀！

后来，不只是他，那个我只听了一遍就记住并学会的三个字所对应的人也拿瓜子来贿赂我……

 

生活简直太幸福了。

尤其那人和宁家少爷个顶个的好看，笑起来温柔的简直让我一只鹦鹉都要昏倒了似的。

 

而身为一只聪明的鹦鹉，我很快就摸清了主人喜欢听什么。

他喜欢听我叫“安逸尘”那三个字，虽然一开始有些气恼的告诉我不许学这个，但是后来我叫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不管他表情如何，总能看到他眼里有很多漂亮的星星闪啊闪的。

只是没多久之后，那眼里的星星就不会闪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也再没有看到过那个唇角温润的人。

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小心叫了那三个字，他的神情都有些难过。

 

说实话，我觉得很长一段时间，少了那个眉眼温润的人，这个人身上的灵气似乎都消失了几分似的，他仍旧笑，却笑不进心底，少了几分生气。

我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即便是难过，他也没有那么不愿意听到我叫那个人的名字。

 

唯一一次是外面火花噼啪，我看着他眼底空洞的在周围转悠，突然有些慌，终于忍不住叫出那三个字，很快便听到了杂乱的声音里，屏风那一边传来的低泣。

泣声绝望，我再也不敢叫出那三个字。

 

转机直到又一年春来时才突然出现。

门被推开，我突然看到那个人的时候，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睛。

而我的主人连眼睛都不敢眨，隐隐约约有些星芒闪烁，只是专注的盯着那个人。

 

我猜他也是不敢相信，可幸好我是只鹦鹉，没有那么复杂的心理活动，我知道，这个人是真的回来了。

我知道，当初买下我的这个人，从此以后应该都会很开心，那双眼睛里会恢复成从前的明亮样子。

 

没隔多长时间，那个人便住了进来。

 

其实他住进来之后，我有点儿困惑。

我猜我的主人应该是开心的，可是为什么入夜熄灯之后，我常常能听到屏风那边细微的带着求饶的喘息，甚至有一次，我听见我那可怜的主人声音带着哭腔说着什么“不要了”、“放开”，“我跟她什么都没发生”、“没有心动”、“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之类的句子。

 

“……”

自此之后，我要对那个眉眼温润的安逸尘安医生改观。

 

他一定是个很可怕很可怕的人。

 

他一向不怎么逗我说话，我记得主人问过他，他说怕我跟着学的人多了，分不清谁是谁。

 

怎么可能！

 

为了证明我是一只聪明的可以分清人的鹦鹉，再加上我相信这个家伙本质上很可怕，某个下午趁着主人不在，他走到书房这边突然朝我说话的时候，我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盯着他。

天……他又微笑。

我晃了晃脑袋，坚决不掉入美人计。

 

他抓了一把食物放进盒子里，幸好我中午才吃饱，此刻食物的诱惑并没那么大。

 

他声音温润道：“你知道宁致远是谁吗？”

我可聪明：“小霸王，小霸王。”

 

他摸了下嘴唇，轻笑了两声：“……算了。”

嗯？难不成不对？我急的跳起来：“大少爷，大少爷。”

 

他原本是要走的，听到这个却停了下来，好奇的盯住我，抬起一只手指碰了下鸟笼，眯起眼睛凑近了些，唇瓣开合道：“学……致远。”

如果我可以翻白眼，我一定要翻白眼了。

 

——你们两个想告诉对方喜欢彼此干嘛都来折腾我？

 

我没好气的叫了一声“小霸王，小霸王。”

在他摇头的趋势起来的时候，我迅速的连上了下面三个字：“我爱你，我爱你。”

 

门口响起跳脚的声音：“你个白眼狼，我才养着你吧，你跟他说什么爱我？”

安逸尘忍不住笑出来，看着那个人鼓着一张脸走到这边，也没想着替我辩解两句，径自转身拥着那个人道：“火气这么大？”

 

他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因为你……世伯想让你帮世轩看顾生意……”

 

虽然可怕，但他确实很懂主人，他揉了揉对方的耳朵道：“我知道，我已经答应了。”

“……你！”

“我还是安逸尘。”

 

那三个字，似乎可以代表很多东西。

至少他瞬间就安抚下了主人的不安。

 

他背对着我，我只能看到主人的半张脸，我听见他声音浅淡的说着：“毕竟镇上的人都知道了我是文家长子，这件事也无可厚非，别人怎么称呼我都无妨，你还是可以叫我安逸尘不就好了？”

主人眯起眼睛：“世伯现在要你帮忙照顾生意……要是以后……”

 

他声音带笑：“我可不发誓说我终生不娶。”

“……”主人甩开他的手，“好啊，你去娶啊。”

 

他又缠上去：“那你答应嫁我了？”

 

“……”我决定低头吃瓜子。

 

“……说什么浑话……”

“什么什么浑话？你告诉你爹你以后都不娶妻，自然就只能嫁我了，怎么，不乐意啊？”

 

“我……”他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点儿不甘心，“……平日就一直欺负我，连嫁娶也跟我计较。”

“我哪里欺负你了？”

“明知故问……唔……”

 

我继续吃瓜子：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喂，嫁不嫁啊？”

 

“……嫁啊。”

 

“……喂……什么你就往我嘴里塞……”

 

“送你的。”

“……尘？”

 

我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是个漂亮的玉坠儿，颜色温润。

背对着我的人似乎在抬手解衣扣，我看到主人眼底有些光影闪烁的伸出手抚过去，抿了抿唇：“你自己做的一对儿？”

 

“嗯，”他拿过主人手里的那个替他戴到脖子上，整理到衣领里，然后探头在他耳边道：“满不满意？”

 

啧，身为一只鹦鹉，我需要一副眼罩。

哦不，或许更需要一副耳塞。

 

“……我貌似想起来去年繁香会你还欠我一样礼物吧？哇！你又来！放我下去……”

“不放。”

 

“安逸尘！”

“都答应嫁我了还这么计较，罚你。”

“你！”

“再说？”

 

“……”

两个人走……额不……一个抱着另一个走去了屏风那边。

 

呜呜呜我可怜的主人……他果然是个很可怕很可怕的人。

 

 

 

小翔的自白。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