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姓崔的!把刀还我!你爷爷的!玩偷袭玩到老子头上来了!太嚣张了你!”
屋门“通”的一声被踹开,刘恒久合上了手里的书,有些发怵地看向门口站着的那个红衣红发眼睛里要喷火的美人儿。
玉离自然也看到了他。
于是他眼里的火气消下去一点儿,却仍旧没好气地问道:“追命呢?”
刘恒久不紧不慢地将书放在桌子上,站起来先是略略倾身道了一声“玉公子”作为招呼,然后才应道:“崔大哥出去有小两个时辰了。玉公子找他有事?”
玉离蹙着眉毛迈步进来,上下打量了刘恒久一眼,声音低魅道:“照你的说法,他走之前来过这里,刘少庄主,那你有没有看到他手上拿着的一把弯月形的刀啊?”
刘恒久太阳穴有点儿胀——血罗刹前后的语气差别简直变得太快了。
崔大哥把他的血月刀藏起来肯定有什么原因,于是刘恒久很淡定地摇了摇头:“我没看到崔大哥有拿什么刀进来。”
玉离觉得自己想砍人。
他呼出口气,笑着凑近刘恒久:“小家伙,你还没嫁给他呢,不能这么偏心啊。”
刘恒久脸色瞬间红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躲开玉离:“玉公子不要说笑了,我只是就事论事,我真的没看到崔大哥带什么东西进来。”
玉离翻白眼:“首先,什么玉公子铁公子玛瑙公子的,我又不是无情,别叫我公子。你不然叫我声离大哥,不然就直呼姓名。其次呢,谁跟你说笑了?你那点儿小心思以为只有姓崔的看得出来啊?最后呢,乖孩子不要说谎啊,会被狼叼走的。快告诉我他把刀藏哪儿了?”
一边说着,玉离一边四处打量追命的房间,寻找可能的藏匿地点。
刘恒久只觉得崔大哥丢给自己一个大难题,连忙挡去正要往床那边去的玉离面前:“……离大哥不用找了,你找不到的。”
血罗刹挑起眉毛:“既然我找不到,你挡我干嘛?”
刘恒久很认真道:“这样免得你浪费时间……等会儿更生气。”
然而他说这话的时候,脑海里又突然意识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于是玉离便看到对方眉眼里有了些疑惑,打量了自己一眼,然后就默不吭声地偏着头往自己的身后走。
搞什么鬼?
玉离视线跟着他,看到绕到自己身侧的刘恒久停下来,皱眉问道:“玉公子……你的头发……”
头发?头发怎么了?
玉离眯起眼睛,抬手从颈后将头发揽到身前,神色一滞。
发梢的地方不再是那种艳丽的红色,而是隐约有些发黑。
头发本来便应该是黑色的,而血罗刹的头发却是红色的,极致的红。
刘恒久隐约有了些猜测:“……这是崔大哥让玉公子留下来的原因,是不是?”
玉离将头发理好,吸了口气平静道:“姓崔的应该从冷血那里得到了凤玲花的一些线索。那女人可不好对付,他自己一个……”
刘恒久知道他是试图告诉自己崔大哥自己一个人可能有危险,于是并没有给对方说完的机会便忙着询问:“玉公子,我一直不知道你练的是什么样的功夫?为什么头发会是红色呢?这功夫对身体不好是吗?”
玉离摇摇头,正欲开口,却突然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于是下意识地转回了头去。
刘恒久比他意识到的要稍晚一些,转过头时,那人已经走到了门口,看到自己没事显然也松了口气,恭敬地叫道:“庄主。”
“左飞?”刘恒久想起来接骨的时候崔略商说过要通知他,倒是没想到对方过来的还是挺快的。
左飞看了看屋内的另一个人,视线移回刘恒久身上:“庄主入狱时,盛捕头要我尽量将好酒乡酒庄那边的一些事情查清楚,我和盛捕头在那边分派的人手加紧通讯,也在寻找能够证明你清白的证据。”
血罗刹原本侧对着门口,他与这人在两年半前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听到刘恒久叫出这人的名字,这才转过身来,另外也想起了之前追命和自己提到的事情。
刘恒久点点头:“我猜到你应该会做这些事了,本以为你要晚上才能赶到,现在倒也很好,不过……我暂时还不能离京。”
左飞疑惑道:“出了狱,不就是没事了么?”
“没那么简单,皇帝得不到答复,这件事情又是目前响动最大的,除非查明真凶,或日久而一无所获,他才能确定最后是生是死。”玉离简单地替他解答了疑惑,迈步走过来,眉眼弯弯地瞧着他:“左飞?对吧?”
左飞眯起眼睛,他当年虽然不算完全归玄门所管,但玄门血罗刹的这个名字他还是听过的。
可是他本来还很是戒备地看着这个人,谁知道这人的下一句话就让人完全无语,甚至让他这张冷硬的脸都忍不住变了变颜色。
江湖上极富盛名的杀手居然一脸看孩子的表情,打量着他温柔道:“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记不记得?”
左飞:“……”
血罗刹一脸认真地继续道:“应该是不记得,你那时候好像才几个月大来着。”
左飞眉心多了个浅浅的褶儿,盯住他疑惑道:“你是……”
血罗刹勾起嘴角:“我是玉离,江湖上只有血罗刹玉离。”
楚家已经被灭了门,楚家的大公子也死在了那场灭门里,全家上下二十七口全部丧命。从此江湖上有的,自然只可能是嗜血虐杀他人的血罗刹玉离。
刘恒久和无情说明情况的时候,对方也提到了楚期颐这个名字,所以刘恒久虽然不大清楚具体的事情,但想到左飞,听盛捕头言谈间提及到玉离,他多少可以猜出个大概,知道楚家,左飞的旧事和玉离的旧事,彼此之间应当都脱不了关系。
其实现在算是已经确定了那桩旧案一定是高向善所为,但一来崔大哥他们是捕快,没有切实的证据无法实行追捕,二来高向善的武功实在是深不可测,一味的硬碰硬只会是自寻死路。
这一点,玉离不会不明白。
只是他等了太久……他现在的状况,也未必能够再等得下去。
刘恒久立时明白了崔大哥一定要拦下他的原因。
血罗刹并不知道刘恒久已经跟无情交谈过这次的案件,也基本上知道了所有应该知道的线索,于是也就没意识到对方那个聪明脑瓜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他只知道左飞一头雾水,可是解释这回事他现在还做不到,凭借这样两句话给对方一个说法,是他现在能做到的最好的程度。
至于现在最重要的,他还是需要自己的刀,需要去找找追命那个混蛋。
可是刘恒久在他开口之前便抬起了一只手。
血罗刹只好闭了嘴,等他说话。
刘恒久抿了抿唇,清晰道:“血月刀,我可以还给你。”
“但是,刘某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喝酒,离大哥赢了我,我就把刀还你。绝不阻拦。”
血罗刹挑起眉毛。
左飞听见刘恒久提出这个条件,很是识趣地垂下了头。
刘恒久眨了眨眼睛,表情很是无辜:“离大哥不敢吗?”
玉离打量了一下他的小身板:“我赢了你,就能拿回我的刀?”
刘恒久很认真地点头。
然后,他不给对方反驳机会地看向左飞:“左飞,烦你替我寻些酒来。”
玉离隐隐觉得哪儿不大对,杀手的本能让他总有种不小心跳进了陷阱的感觉,可是他又想自己喝不过姓崔的不过是因为对方被药灌成了那种诡异的体质,应该没理由喝不过一个不过几两重的小书生才是。于是他很是不客气道:“去哪里寻?你就在一座藏酒的老楼里,还用得着寻么?”
天生千杯不醉的刘恒久一边为对方没有反驳这个赌博而舒了口气,另一方面也隐隐有些愧疚——因为铁定要害对方宿醉一场了。
虽然这方法对一个人只能用一次,不过总结起来还是非常管用的,所以关于他这天赋异禀的能力,除了崔大哥,他连自己的娘都没有告知,也一贯不在人前喝酒。
他只希望崔略商能早一点儿回来,不然宿醉加上玉离前辈现在的脾气,估计自己会有一点儿小命难保了。
此刻,追命已经出了京城,出了应天府,一路继续往东南行进。
冷血最后的关于凤玲花的消息,是这人在沿海的乡镇之中,而自己常年在外,比其他几个师兄弟去的地方都更广更宽,仗着对地形的认知,很快他便排除掉了一些小的村镇,一些大的乡县。
他有几个推测。
在玄门仍然继续着暗中活动的前提下,凤玲花是玄门里地位很高的人,虽然血罗刹的叛变惹出了一堆事端,她也很可能还在组织里,尤其她这么难找,若是脱离了组织孤身一人,恐怕很难做到这般的销声匿迹。
其次,在玄门继续着暗中活动的前提下,他们一定会有一些任务需要处理。
所以,追命也不是完全在寻找凤玲花。
做人,有时候要换个角度来看事情。
两个人交手,用泥巴来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当只剩下最后一块泥巴的时候,你会不会拼了命地想先抢到它?
可是有什么用呢?还不如趁对方去抢这最后一块儿泥巴的时候,直接攻击这个一心只看得到泥巴的人。
毕竟泥巴也好,手中的剑刃也好,都只是为了取得胜利的手段而已。
而手段如何不重要,结果才是最重要的部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