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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中生有。

「追六」知人苦·二[16]

[16] 

——这几天,这条胳膊不能着力,更不能拿重物,知道吗?  

——嗯。

 

——那你先歇着,我先去我大师哥那里了。

——好。

 

崔略商走出去有一会儿,刘恒久才渐渐恢复了一点儿思考能力。

他靠在床沿,揉着自己仍旧有些发酸的才接上没一会儿的肩膀,细微地蹙起了眉。

挑在这种时候说事情,自然主要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一定是太疼了,竟然没有立刻反驳回去,现下想抵赖都抵赖不了了。

 

他能看出来崔大哥是想要和他谈谈这件事的,可是他并不想谈……

至少不是现在。

 

所以,幸好,盛捕头这时候将人找了过去。

追命走进小楼的时候玉离也在,没正形儿地靠在小师兄的桌子上,他只好走过去将人拽起来,还得了玉离一个白眼。

无情倒是瞧不出神色有什么变化,轮椅移动到窗边,他垂首蹙眉缓缓道:“要害刘恒久的人,会是谁?”

 

玉离挑起眉毛:“想他死的人应该不少,比如说蔡京,比如说高向善。”

追命摇摇头:“高向善或许能从商路上下手脚,刑部的事情不会是他。”

 

无情抬起头看向他们:“我不是问要害他的人是谁。”

 

玉离揉了揉耳朵,一脸受不了你打哑谜的表情。

追命毕竟是跟他处久了,虽然也有点儿困惑还是努力地顺着对方的话去考量:“……小师兄,你是说……对刘恒久的这场算计,也是在凶手计划之内的?”

说起来他也觉得奇怪,牵连入狱和牢狱中的手脚,这两件事决不像是一个势力所为,后者的势力其实不难推测,大致可以确定是蔡京那边想要借机除掉刘恒久。小师兄应该也是这样想,所以他问的害人者会是谁,并不是指一个特定的人,他只是在考虑那第一股势力的真容而已。

无情捏了捏眉心,细微地叹了声气:“只是有可能……我……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差了些线索,比如说云小姐确实是自己离家出走的,路上被人捉走,应该是那些人留在京中的眼线得到了消息。但是为什么要抓她呢?为什么抓了她却不杀她呢?

“还有云将军的死……明明已经有了毒酒,为什么还要出现?对方要从云将军的嘴里问出些什么?那个刘字又代表了什么?……假设,刘字真的是为了让刘恒久入狱,但是他不可能做这种事,有我们在,他最后一定会出狱不是吗?我总觉得……云府和刘姓之间差了一点儿联系……”

 

之前虽然他给了胡大人两个名字,但是他隐约也猜到了那应该查不到什么线索。

 

玉离瞥了追命一眼,询问无情道:“你该不是怀疑那个小家伙吧?”

追命皱着眉:“不会是他,小师兄也不是在怀疑他。”

 

然后他吸了口气顺着无情之前的话捋顺思路:“确实,云将军被杀,和刘这个字之间似乎差了一环,我唯一能想到的共通点,大概也只有高向善这个名字了……小师兄,你知道高向善和云将军是怎么认识的吗?”

无情摇了摇头:“应该是二十多年的旧相识了,他们具体如何相熟,如何成为朋友,这些我不清楚,世叔那边,也没去切实打听过这些属于别人关系的事情。”

 

二十多年前这几个字最近简直是跟玉离过不去。

玉离深呼吸了一下,平缓道:“盛捕头,你的意思是,云将军在二十多年前和高向善就认识,那么,二十五年前高向善应该还不是高向善……只可能是二十五年内的事情……”

他声音有一点儿颤地续道:“那……具体一点儿呢?能不能查到具体是二十几年?”

 

玉离的事情只有世叔和略商知道全部,无情并没听他细说过,不过他多少可以推测出几分前因后果,也大概能够感同身受,于是他只是淡淡道:“陈年旧事,想查并不容易,我会替你去打听一下的。”

 

追命有些担心地看向玉离:“你最近越来越火气大了。”

玉离瞥他一眼,冷声道:“我没事。”

 

无情推动轮椅往门外去:“我去查一些关于冷苍梧的线索。”

追命点点头,等无情出去了才神色严峻地朝着玉离伸出手:“让我看看。”

 

玉离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好看的?”便要转身走出去。

追命闪身到他面前,神色严肃。

 

玉离妥协,将手腕伸了出来,任凭追命替他把了把脉。

愈是把脉,追命的眸色愈深。

玉离勾起嘴角,坏笑:“追捕头,你认真起来好迷人啊。”

 

追命懒得理他:“你得去找我世叔。”

玉离抽回手,声音调侃道:“没空,既然无情这里的线索不好找,我还是要去碰一下凤玲花那边的踪迹,就不跟你这里搅合了。”

追命仍旧没有给他让路。

 

玉离吸了口气,转身走了两步又绕回来坦白道:“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你知道的。”

追命无奈地瞧着他:“说得跟你快死了似的。”

玉离哼笑一声,白眼道:“祸害遗千年,我死不了。放心吧你。”

 

追命看着他绕过自己,走过自己旁边,在玉离抬手挡他之前,迅速地封住了对方的穴道。

然后他一边扶着昏过去的玉离,一边下手去摸对方的兵器。

 

于是半个时辰后刘恒久就看到崔略商拿了一把血月刀进了屋,兵器没放在桌子上也没搁在架子上,居然找了本书夹了起来,将其塞到了书架里,为了防止那点儿缝隙被看出来,还特意找了两本书搁在上面挡着。

刘恒久困惑了:“……崔大哥……你这是?”

崔略商呼出口气笑眯眯地转过头来:“你要是不想我变成片儿汤,可千万别告诉血罗刹这刀在哪儿。”

 

刘恒久:“……”

 

崔略商确认书架上应该看不出什么破绽,这才走向床边:“不是让你休息吗?你身上的穴道虽然解开了,应该还有些不舒服吧?”

刘恒久点点头:“有一点儿,不过不严重。”

然后他想起来之前对方出去的原因,询问道:“盛捕头有什么线索吗?”

 

崔略商摇摇头:“我大师哥觉得,云府,刘姓,这两样恐怕和高向善脱不了干系。可是且不说高向善没这么大的能力,他也没必要借由云将军来陷害你吧?”

刘恒久蹙眉:“陷害我?……我不觉得高向善可以做出这种事,我还以为是朝中的权贵,难道不是吗?”

崔略商打量他一眼,笑道:“你倒聪明,确实很可能是朝中权贵借机生事,所以这个公道,恐怕一时还不了你。”

 

刘恒久摇摇头:“无碍,我现在还好好的,不是么?”

崔略商点点头,神态里添了几分赞赏:“对了,我倒没想到,你功夫学得还是很不错的。”

 

刘恒久疑惑道:“啊?我都打成那样了,还不错呢?”

崔略商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不是说你实打实的功夫不错,而是你的洞察力很不错,如果好好学,身体壮实一点儿,我至少能让你跟左飞打平。”

什么身体壮实一点儿……刘恒久垂下头,抿了抿唇应道:“我知道了。”

 

两个人便沉默了下来。

 

崔略商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细微地叹了声气。

有些话当初是不该说的,他并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世事变迁,有些当初不该说的话,有些当初不该挑明的事情,他现在必须给出一个交代。

于是他稍微侧过身坐着,缓缓对刘恒久道:“对不起,我没有想起来。”

 

刘恒久眼瞳晃了晃,犹豫着对上了崔略商的视线。

后者神色坦荡,这已经是他能为对方做到的最好的程度。

 

他缓缓地解释道:“离开好酒乡后,我去了苗疆,去了涿州,夔州,去了许多地方。办案时,我也碰到过当初在好酒乡分道的千觞,玉离,期间也和我铁二哥办了一桩案子。我没有回去过那里,是因为到了后来……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还需要特意回去。

刘恒久不待他说完便打断道:“我有听到过一些你的行迹……你背上……从前救我,我替你敷药时看到的疤,以及今次我再碰到你时看到的伤,三六明白的。三六……确实一开始对你从没回去过的事情觉得难过,可也知道你的职责所在,想到了……崔大哥大抵忙碌得很……”

 

然后他弯了弯嘴角,笑容稍带了几分勉强道:“而且,我也一直在四处忙碌生意,就算是崔大哥你去了,我也未必留在好酒乡。”

 

那笑容浅淡温和,却愈发让人心疼,崔略商皱眉道:“你无需替我考虑,你可以怪我。”

刘恒久摇摇头:“怪什么?怪你不曾对我有……我对你的那种感觉吗?那雷姑娘是不是也该怪我?我不怪……我反倒很庆幸,庆幸崔大哥你替我说出来。”

至少不再需要遮遮掩掩,至少明晰对方虽然一直知道这件事,却也并没有因此而对他有任何看轻,至少这样已经轻松很多了。

 

崔略商欲言又止,原本想说的话吞了回去,沉默了一会儿才凑近了他一些,轻声道:“……记不记得你问过我,有没有心上人?”

刘恒久点点头,他记得,记得对方回答他的答案是有过。

崔略商没再看他,平视着前方缓缓道:“她叫小透,她是一户人家里的丫鬟,后来做了那户人家里的小妾,她后来被害死了,我替她伸了冤,平了案。”

 

他语气很轻,语调很缓,平静地讲述了他年少时的一桩故事,没有刻意渲染悲情,也没有故意添加起伏。

是个很简单,简单得让人无从询问的完整的故事。

 

刘恒久知道他还有话要说,还没有说完。

后者轻笑了一声,偏过头来:“这是旧事,过去十年有余了。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你是个明白人……别的不说,我大你十岁不止,我不像左飞,也不像我小师弟,这些年来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受命在外办案,替人寻公道,替人追不平。我和我铁二哥类似……我们都习以为常了这样的日子……我不大会……考虑这些事情。”

 

刘恒久抿了下唇:“所以呢?”

崔略商扬起眉毛,不解地问:“什么所以?”

刘恒久避开他的视线:“所以……你不准备劝我?不准备说什么……这些不合规矩,我的想法不应该?”

 

崔略商摇摇头:“我说过了,你是个明白人。决定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都可以自己决定的。”

刘恒久垂下眼睛,虽然有些避免不了的失落,但更多的还是松了口气。

 

至少……他可以自己决定。

然而,思绪放松下来,脑海里似乎突然炸开了什么,于是他原本柔和的眼瞳里闪过一丝疑惑,而后蹙起了眉。

 

崔略商瞧着他的神色变化,询问道:“怎么了?”

刘恒久摇摇头,考虑了一会儿才解释道:“崔大哥,你们要查的那一伙人,就是绑架云小姐的那些人,盛捕头有没有猜是他们对云将军下的杀手?”

崔略商点点头:“有,不过证据不足,而且这个门派自从他们的老门主死了之后,就零落得七七八八,已经不是一个组织了。”

 

刘恒久继续问道:“他们一定还有一个组织者……很可能,他们的组织者和高家有渊源……”

“你什么意思?”

 

刘恒久捋顺了思路,对上崔略商的视线道:“假设,只是假设。如果是这一伙人杀了云将军,栽赃给我,先不谈高向善是不是真的可以暗中做到这一点,如果是他做的,那他理应早就会冒出来,借着替亲家申冤的名义咬死我,可是他居然没有这么做……那会不会是那个组织知道高向善的过往?或许是他们自己也在查?或许他们认为,我一定会因为这次的事情去仔细地调查高向善?”

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制造这么大的事端只是为了寻高家的晦气?这也……说不大通吧。

 

追命摇摇头,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点点头:“云将军身为将军,居然会跟一个富商关系很好,而我们早就猜到……高向善是二十多年前为了掩藏过去制造出的一个身份……很可能云将军知道他的一些旧事,也是真的和他有过勾结……”

这样想着,似乎云将军的死,和高向善这边的牵连就都想得通了。

 

他直起身来:“不行,我得去查一条线索。”

刘恒久看向他,看到他转回头来对自己道:“这件事很急,我立刻就走,你得把这些跟我大师哥说一说,他没准儿也会查到些什么,如果有什么消息,就用雏儿告诉我。”

 

刘恒久也站起身来:“崔大哥要查什么线索?”

崔略商蹙眉道:“是一条不知道还有没有用的线索,等我有消息了再说。”

 

然后他便往外走去,拉开门之后却又转过头来:“还有件事,需要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玉离。他在下面的客房里。”

刘恒久的疑惑还来不及说,对方又补充道:“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手臂不能吃力,记住了。”

 

刘恒久看他着急,只好点了点头,崔略商便立时掠了出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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